导语·写在前面

爱玛、威廉、维多利亚、英国恋物语——连载迄今、不知觉已有十年,《爱玛》却依然如初地停驻在记忆的某个角落,闪着温暖的光。

时间不曾磨灭森薰笔下那个细腻优雅的维多利亚伦敦魅力,一如《英国恋物语》动画版在 2008 年引进北美时,代理编辑部对她进行的这次专访:森薰老师对英伦女仆的热爱、对创作细节的考量、对文化历史的尊重,以及她那追逐梦想前行的坚定姿态,都令我深深感动、几欲落泪。

回首『爱玛』英伦路:专访森薰

森薰老师,您身为一位铁杆「英国控」之事已是声名远扬了;请问您是从何时开始、深深迷恋上了维多利亚时代(译注:Victorian era,前接乔治王时代、后启爱德华时代,被认为是「日不落」英国工业革命和大英帝国的峰端。它的时限常被定义为 1837 年至 1901 年,即维多利亚女王的统治时期。)的英国风情呢?这段历史的文化,又是有什么令你心醉神迷、爱之深切呢?

虽然我(作为漫画创作者)对维多利亚统治晚期英国的风土人情、世俗文化颇具博识,然而自认还算不上是个全能英国通;起初倒也并没特别留意维多利亚时代,但那段王朝史却无疑是最引发了我兴趣的部分。

由于自己生性喜欢读书,在我还是个小女孩时,就接触了各种外国图片画和儿童读本;(读着读着,)时不时就会有女仆的形象从书中跃然而出……于是时日渐长,我也潜移默化地对她们抱有憧憬——以及强烈的好奇。

与此同时,我想(自己之所以会执笔这个题材),和我家中从事室内设计行业的父母也是不无关系的。我一直非常喜欢建筑、也很爱翻阅刊载着各种墙纸窗帘的进口目录。

在这类目录中,总会有琳琅满目、装修精美的样本房照片,而我的注意力则全是被维多利亚式的英伦设计所深深吸引了。我总是幻想着有这么一位女仆,穿着她那身黑白制服裙、在这般华丽典雅的宅邸里,做着她的工作。

而回到你先前的问题——维多利亚英伦文化中具体地最吸引我的是什么——真是很难作答呢。它就像位好朋友一样,我越是深入了解得越多、与它的距离感就更亲密一点。我热爱着与它有关的每一个细节,包括好的和坏的方面。如果非要让我选一件具体事项的话,嗯……我想那便是维多利亚时代劳动阶层的文化气氛了吧!因为(身处这个阶级的)女仆,是最初激起我兴趣的东西呢。

回首『爱玛』英伦路:专访森薰

那么,您是如何将您对这个历史时期文化的热爱,引导到《爱玛》的诞生、倾注在作品「世界观」的创造中去的呢?

我不知道这么说是否确切地回答了你的问题,但决意使我连载《爱玛》的缘由很简单——因为当时我脑海中,满满的全都是《爱玛》的故事。而她所在的「世界观」,在连载之初是没有完全定死的;它随着我一路连载、一路研习那个时代的风貌,才渐次丰润、成型起来。

为了使『爱玛』中的描写尽可能地翔实、准确、贴近史实,您做了哪些类型的学习研究呢?为什么您认为这如此重要呢?

通过阅读和观看相关资料,我对维多利亚英伦时代逐渐有了些认识;然而,只有在收到连载稿酬后,我才负担得起(专业级)研究材料的费用。在漫画连载初上正规的早期,由于余钱尚少,我并没能在事前就把所有史料素材研究得娴熟通透;当时我只有满脑子的「我好喜欢这个时代!我好想画这个时代(的漫画)喔!」——而这就是一切的开端了(笑)。

同时,这也是早期漫画中出现了几处不符史实细节的原因吧。在后来连载途中我(有意地)修订了不少,但少数几处与史实偏差的细节我还是保持原样放着了,因为它们和剧情的主线连接得非常紧密,要改可并非易事。

我非常喜欢画严谨还原史实的东西。在此之上,我也相信,这是对曾经生活在那个国家、那个时代的人们致以敬意的,最真诚的方法之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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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绝大多数被引进到北美的动漫画作品中,女仆们是被冠以「萌」、「杀必死」、(译注:杀必死即英文 Service,指为了服务读者眼球的香艳画面。)「ACG 领域限定」(译注:原文作 strictly comical,有点难翻译。就是指「这种情景只可能在动漫画中出现」的意思。)之名出现的。而您又是出以怎样的动机,将《爱玛》绘成了一部丰润、细腻、亲和而又翔实可信的历史物语的呢?

在「为何女仆总是被当做卖萌 / 杀必死模板出现」这个议题上,我不认为我有太多的发言权;但是从个人角度来看,我认为(这个现象的出现)是因为他们并没有真正理解女仆的意义与内涵——他们所看到的,或许仅仅是外表可爱的工作制服、与抱有成见的套路模板罢了。

若是只说那女仆装制服,就连我也觉得赏心悦目、简直无比美好;然而我所要描绘的是一项「职业」,以及这项职业曾切实存在着的那个时代与王朝。我想要创造一个沉浸在那段历史情境中的故事;一个让读者们认为爱玛——她的人生或许曾真的存在过的——那般亲和而可靠的故事。

您作品中所描绘的维多利亚英伦社会,与今时今日的日本社会之间,是否有什么重合、相似之处呢?

我总是有这样的一个想法:有些东西是永远都不会被改变的。生活方式、风土习俗等或许会随时日异迁,但和人类的情感息息相关的那些部分——无论我们活在哪个国家、哪个时代,都是不会改变的。

在《Punch》杂志(译注:1841 年、维多利亚时代创刊的英国时政周刊,刊内登载的幽默插画奠定了今天卡通(Cartoon)一词的出现。在漫画史上有巨大的时代意义。)上刊载的那些幽默卡通插画,至今也令我开怀大笑;而即使是由一位日本漫画家所描绘的《爱玛》,她也被许多外国的读者们深深喜爱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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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为一位漫画家,当您看到自己的一部作品被改编成动画时感想如何呢?在这过程中,您参与的程度有多少、又是否有哪些制作步骤出乎您的意料之外?(到最后,)您是否有机会去欣赏《爱玛》改编成动画版后的最终成品呢?

得知自己的作品被动画化,其实感觉还满微妙的。这同时也让我羞愧难当,因为我的那些脑中幻想呀、偏爱癖好呀,全都已交织融汇进了我的作品之中。不过从另一方面说,当我得知热爱『爱玛』的读者们,热爱到了寄信来催它快点出动画的程度的时候,我真是感到非常高兴呢。

对于动画(的实际制作),我唯一所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史料研究素材给制作组借阅,以及负责解答一些关于角色的问题。

当时负责所有史实时代考证工作的是村上リコ小姐(译注:自由创作人、剧本家,长期负责各类漫画的专业构成编集,在动画《艾玛》组中,担当英国文化顾问专家一职。随后与森薰合作出版《爱玛·维多利亚解读本》。),而且动画组的工作人员们都尽心尽力地在投入制作,因此我便能抱着观众般闲暇心境,来欣赏最终的作品了。

我对动画制作工序不甚了解,因此对我而言全程都无比新鲜惊奇;虽说制作一部动画需要兴师动众这点早有耳闻,但我当时还只是单纯地以为「每个人负责做好自己的部分」就可以了。

我没想到,这个创作过程密度如此高强、气氛如此紧张,每个人无时无刻都在挑战自己的极限。一旦有哪个人受不住倒下了,下一个就任者马上便会交接顶替上相应的位置。如果场内有一百位职员的话,那么那一百位职员都必定会是以极限的状态埋头苦干的。

我还是相当喜爱动画版的最终成品的——喜爱到了每周都焦急渴望、盘算着「下一集样片什么时候送到?」的程度。我希望大家都能像我一样、尽情欣赏动画版的《爱玛》!

问:爱玛是一位意志十分坚强的女性角色,而无数读者们对她深深恋慕憧憬、也正因如此。您创作「爱玛」的灵感来源是什么——或说,是谁呢?在连载之前,您是否预先已有了大致的概念,要将爱玛塑造成哪种性格的角色呢?

爱玛并不是基于某个特定的人而创作的;但她确实是基于我的理念中,人所具备的魅力、闪光点创作出来的。

《爱玛》是我第一部正式连载的漫画作品,当时的我才刚开始体会按月刊进度创作的历程之艰辛。彼时虽资技尚浅,但我也(凭直觉)知道我想要创造一个每月都能让自己满心期待着去描绘的角色,一个能令读者们产生兴趣、逐渐爱上的角色。结果爱玛太过完美,这反倒令我感到有些尴尬——不过即便如此,我依然很喜欢画她,爱玛也是我心中最爱的几个角色之一。

回首『爱玛』英伦路:专访森薰

问:虽然您现在还在继续创作着《爱玛》的番外篇系列,但当您回望《爱玛》、将她当做一部完整的作品来看待,她给您留下的是怎样的印象呢?如果您有机会回头去重新创作她,您会进行一些不同的改动吗?

自己的作品会被那么多的人们追捧热爱着,这点我真的从未想过。她诚然并非完美;但最终的结果,比我想象中还要来得优秀许多。

如果我能回头重新执笔《爱玛》,我或许会润色几段对白的修辞、修补一些三两零星的细节,但我想我应该会让她的主线忠实于原版进展的。

连载的那些年里,在每月非常有限的工作时段中,我无不是将自己全身心精力都投入到了《爱玛》的创作中去;有时我已经完完全全、彻底精疲力尽了,但依然还是要逼着自己以极限状态工作。

《爱玛》或许远不及完美,但我坚信自己所做的都是正确的决定。我将自己过去六年的人生,全部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《爱玛》,对此,我无怨无悔。

问:您希望您的读者,能从『爱玛』中获得怎样的收获与感受呢?

我还记得自己最初接触漫画时的感觉,就像受到了天神的启示。当时我心想:「漫画真是太有趣了!我从不知道漫画能表达这样那样的东西呢!」——如果读者们在看过我的作品后也能发出这样的感慨,我就觉得开心了。

可要是读者们还会想:「女仆真是太美好了!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真是太迷人了!」的话,那就真的会令我感到欣慰无比。(译注:森薰老师,您的漫画,确确实实地做到了这点。)

问:在最后,请问您对即将初次邂逅《爱玛》的海外漫迷们,有什么话想说的吗?

我希望你们喜欢《爱玛》!如果能连着漫画和动画一起爱的话,那就是我莫大的幸福了。谢谢!

(完)

延伸阅读:致心底最柔软的地方:浅谈森薰,与她的<爱玛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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